冥府行
寫在前面:
CP:阿奇波爾多 x 謝菈
本篇故事包含R卡角色與劇情
原版故事:奧菲斯與尤麗黛
人物必定崩壞(請別再跟我說我家的阿奇不夠帥了Orz)
==========正文開始==========
阿奇波爾多的時間暫停於那個天空被渦渲染成五顏六色的下午。
為了籌備與謝菈的婚禮,阿奇波爾多向連隊告了假期返回故鄉尹貝羅達。他和謝菈是青梅竹馬,他們一起在尹貝羅達的荒野渡過充滿歡笑的童年。長大後的二人理所當然地交往,當阿奇波爾多決定加入連隊討伐渦的時候,謝菈一句怨言也沒有說、笑著送他離開。
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距離而變質,纏綿的魚雁與不時附上的手工點心不知羨煞了多少連隊弟兄,每逢假期阿奇波爾多也總是不辭千里地返回故鄉,趕在第一時間回到謝菈身旁。
如今他們的愛情終於修成正果,當謝菈看見阿奇波爾多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立刻三步併作兩步地跳下門前階梯、抱住戀人的脖子。他們緊緊擁抱、輕輕相吻,然後看著對方眼底的幸福相視而笑。
不記得是誰提議要到荒野上跑一下馬。
那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愛的活動之一,但是由於渦的出現,荒野的狀況已經大不如前。即便尹貝羅達並不屬於紅色警戒區,阿奇波爾多也曉得荒野的危險性要比城裡高得多,但是他認為自己保護得了謝菈。
然而他錯了,錯得太離譜。他忽略了渦的千變萬化、也低估了渦中魔物的險辛。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地突然,阿奇波爾多不曉得是他們得意忘形地跑到了太接近渦的地方、還是渦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總之原本微風吹拂的藍天白雲轉眼就被渦的詭譎多變覆蓋,而阿奇波爾多發現他們被十數隻九頭蛇怪包圍。
這種魔物就如同牠的名字──長著九條蛇的腦袋,牠的身體像是大型海葵移動不易,然而九條蛇的脖頸卻十分靈活、而且伸縮自如。
阿奇波爾多將謝菈拉到自己的馬背上,同時掏出隨身攜帶的雙管獵槍,他知道憑他目前擁有的火力很難殺死蛇怪,所以他只攻擊蛇怪的眼睛與舌頭以箝制住蛇怪的行動,同時驅使馬匹鑽蛇怪的縫隙慢慢脫離包圍。
其實他們能夠回到尹貝羅達已經足以被稱為奇蹟,但是對於阿奇波爾多來說,光只有「回去」還遠遠不夠:謝菈的肩膀被蛇怪的毒牙擦傷,為了不讓阿奇波爾多分心,她一直咬緊牙關沒有說,所以阿奇波爾多直到回到城裡才發現謝菈的白衣早就被從傷口流出的黑血染成紫黑色。
那個時候謝菈已經奄奄一息,她甚至來不及再對阿奇波爾多說一次「我愛你」,就在未婚夫的懷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阿奇波爾多向連隊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準備結婚,可是最後他只用了其中的一個禮拜就把謝菈的喪事辦完。剩下來的假期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過,謝菈已經不在,他也沒有繼續留在尹貝羅達的理由,所以他翻上回來時騎乘的馬匹,像具人偶一樣任由馬兒帶著他走。
他漫無目的地在荒野裡流浪了好幾天、或者更長的時間,也許他心中沒有隨著謝菈一起下葬的部分有悄悄地希望他能再遇到從渦中漫延出的野獸,咬斷他的咽喉、捏碎他的心臟,好讓他也能去到冥府與愛人團聚,可是最後他卻什麼魔物也沒遇到,平安無事地來到冥府與人間的交口。
當然阿奇波爾多當下並不曉得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他的眼睛只看見一片漆黑的沼澤,沼澤中心有一座以浮橋連結、雜草叢生的小島,島上隱約可見一幢年歲陳舊的木屋。一陣陰風在這時襲來,稍稍吹散了盤踞在沼澤上方的霧氣,阿奇波爾多於是看見木屋前有一張搖椅,坐在搖椅上前後搖晃的女孩長得很像是小時候的謝菈。
褐髮男子頓時感到心頭一緊,馬兒過不去浮橋,阿奇波爾多於是從馬背上跳下,一腳高一腳低地踩著浮橋跑到島上。途中他數次因為用力過猛使得浮橋沉到水裡,陰冷的沼澤水浸濕了他的腳踝,但是阿奇波爾多完全不以為意,一心一意地只想再見到謝菈,可是上島後他才發現坐在椅子上的女孩並不是謝菈,那甚至不是人類,僅是一具有著玻璃眼珠與球型關節的人偶。
阿奇波爾多覺得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地轉身準備再度走過浮橋回到岸邊,背後卻冷不防地傳來一個聲音說:「真是難得啊!這裡已經許久不見活人的訪客了。」
阿奇波爾多嚇了一跳,回頭只見搖椅上的人偶居然挺直腰背動了起來,出現在她臉上的光芒與玻璃眼珠中閃動的靈氣使她不再像個人偶、反倒與人類神似。
這副怪異的光景讓阿奇波爾多繃緊神經,他立刻拔出雙管獵槍並且拉開保險。人偶少女見狀連忙舉起雙手攤開,以向阿奇波爾多表示自己沒有敵意,同時說道:「冷靜點兒,先生,我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是您的敵人。事實上如果您願意的話,我還能給您一個實現心願的機會。」
阿奇波爾多冷冷地回絕:「抱歉要讓妳失望了,可是我沒有任何心願,也不認為妳能幫到我什麼。」
「難道您不想帶回死去的戀人嗎?」
阿奇波爾多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自嘲的苦笑:「呵,這種事哪有可能辦到?」
「光只有我當然是辦不到,因為誠如您所見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偶,而冥府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怪獸,但是您不一樣。您年輕力壯,而且武功高強,如果是您的話也許真的能從冥王哈德斯的手中將戀人的靈魂要回來。」
「說比做容易,我一介活人要如何去到冥府?而一但我死了,靈魂就歸冥王管轄,也反抗不了他。」
「我可以為您開啟冥府的縫隙,讓您以活人的姿態去到冥府。當然這項服務並不是免費的。」人偶少女朝阿奇波爾多伸出右手:「您必須以您的靈魂做代價,在您死亡的那刻,您的身體與靈魂便一併屬於我。」
阿奇波爾多壓根不相信人偶少女的話,他搖搖頭準備返回岸邊,然而就在他的右腳即將跨上浮橋時,腦子裡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真話,她真的有力量打開冥府的縫隙呢?
阿奇波爾多回過頭,人偶少女仍維持伸出右手的姿勢。
她只要求他的靈魂,而且這項代價還是在他死亡之後才需要支付,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假話,他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真話,他就能夠帶回謝菈了。
一思及此,阿奇波爾多便折返回人偶跟前,他伸出右手與她的握了一下,契約至此生效。
人偶少女給了阿奇波爾多兩把手槍,一黑一白:「在冥府使用人間的武器是不智之舉。這兩把槍比人間的任何一把槍都要能更快速地擊發子彈,同時也能依照你的心意射出特殊子彈,並附有自動追蹤的功能。但是最重要的是,它的子彈來自於你的思念與妖魔的魂魄,換言之只要你對戀人的思念不斷,殺的越多,你就越強。」
阿奇波爾多點點頭,催促地問道:「我要從哪裡進入冥府?」
人偶少女微笑地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沼澤:「冥府的縫隙已經開啟,你就隨便找個位置跳下去吧!」
「咦?」
眼見阿奇波爾多一臉狐疑沒有反應,人偶少女也懶得再和他多費唇舌,她打開手中的書,書頁立刻發出眩目的光芒,一個穿著舊式連隊制服的青年出現在他的身後,但是阿奇波爾多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就被對方一腳踹進沼澤裡。
人偶少女抱著書本,站在沼心島的邊緣對不斷下沉的阿奇波爾多說:「那就祝您一路順風了。」
◎ ◎ ◎
「那個天殺的騙子!!!」這是阿奇波爾多從地上爬起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他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帽子戴回頭上,轉身卻發現人偶少女和搖椅都不見、連木屋也不見了,漆黑的水面上也沒有浮橋,阿奇波爾多左右張望了下,這才發現四周的景色好像不太一樣:腳下陸地的面積遠比方才的沼心島要大,眼前的水域也比包圍沼心島的沼澤要寬廣。
一艘小船在這時幽幽地划了過來,船上站著一個皮膚慘白乾枯的佝僂老人,老人一見到阿奇波爾多就皺著眉頭不悅地說:「你還有影子……你是怎麼到達這個地方的?」
阿奇波爾多趁機問道:「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阿刻戎河(Acheron),你現在來這裡還太早了。」老人舉起船槳指著阿奇波爾多的背後:「往回走,你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阿刻戎河?」阿奇波爾多瞪大眼睛喜出望外:「莫非你就是渡者卡戎(Charon)?」
老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不喜歡阿奇波爾多臉上的表情,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是的,我就是你們口中的渡者卡戎。你能回去了嗎?」
阿奇波爾多卻哈哈大笑,伸手進口袋內翻找了一陣,終於摸到錢袋並且掏出好幾枚Gem:「這些給你,可以載我過河嗎?」
卡戎露出鄙夷的神情拒絕:「開什麼玩笑?我不載活人過河的!」
說完卡戎就撐起船槳、準備把小船划開。阿奇波爾多見用正規的方法行不通,便收起錢幣、改拿出人偶少女給他的槍指著卡戎的腦袋:「那這樣呢?」
卡戎仍舊不為所動,繼續面無表情地划走小船,阿奇波爾多情急之下將槍口的角度向下,瞄準卡戎的大腿扣下板機,子彈在卡戎的腿上射穿一個窟窿,可是那個窟窿卻沒有流血。
「不要白費工夫了,你的子彈是傷害不了我的。」
「是呀!我發現了。」
阿奇波爾多於是往回走了幾步,卡戎以為他放棄了,孰料褐髮男子卻忽然轉過身來,助跑跳躍意圖強行登船,卡戎舉起船槳想要將阿奇波爾多掃飛,沒想到褐髮男子反倒站到他的船槳上,雙手持槍對著卡戎全身就是一陣胡亂掃射。
卡戎的怒氣被激了起來,這名冥府的船夫平舉起雙手,阿刻戎河頓時變得波濤洶湧,原本平靜地在河中飄流等待轉世的亡靈全都醒了過來,挾持著哀鳴以排山倒海之勢朝阿奇波爾多撲了過去,逼得阿奇波爾多不得不分神對付它們。
卡戎趁機想把小船划開,他用力地划動幾下船槳,可是小船卻動不了。
「死人是沒有影子的,不過你和那艘船似乎不是死人?」
卡戎這才發現他和船的影子被阿奇波爾多用兩把小刀釘在河岸上,他怒氣沖沖地舉起船槳想要打爆褐髮男人的腦袋,然而阿奇波爾多早就想好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將穿透卡戎影子的小刀踢入河裡,利用影子將船夫拉入阿刻戎河中。
卡戎一沉入河裡,因為他的法力而騷動的亡靈很快又陷入沉睡。阿奇波爾多於是搶了卡戎的船、順利地渡過阿刻戎河,當他抵達河對岸的時候,卡戎被攻擊的消息已經在冥府傳開,冥王派出了無數的怪獸企圖阻攔阿奇波爾多前進,然而懷抱著對謝菈的巨大愛情,阿奇波爾多行經之處所相向披靡,轉眼之間他已經來到冥王宮殿的大門前。
鎮守冥王宮殿大門的是擁有三個頭的地獄犬刻爾柏洛斯(Cerberus),這隻怪獸有十阿爾雷(註1)那麼高,一身鐵灰色的鬃毛比鋼劍還堅硬,從三張巨口滴下的唾液將牠腳下的地面燒灼出一個又一個冒煙的洞。
阿奇波爾多自嘲地吹了下口哨,隨即舉起雙槍對刻爾柏洛斯射擊。普通子彈幾乎傷不了刻爾柏洛斯,阿奇波爾多一邊在心中默想著他需要威力更強的子彈,一邊小心跑位,拉開距離的同時也閃避刻爾柏洛斯的攻勢。
黑白雙槍回應阿奇波爾多的心意擊發出威力更強大的子彈擊中刻爾柏洛斯中間的腦袋,這一次終於令這隻巨大的怪物暫時停止動作,阿奇波爾多趁機伸手到衣袋內想掏出特製的榴彈,側腰卻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阿奇波爾多大吃一驚,低頭只見側腰不知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鮮血正迅速染紅他的衣裳,不過三頭狗可沒有給他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間,晃了晃被打暈的腦袋就又兇狠地衝了過來。
褐髮男子勉強閃避了那三口利齒,但是仍舊給刻爾柏洛斯右邊的腦袋撞飛了數阿爾雷之遠。這一擊力道大得阿奇波爾多覺得自己連內臟都快吐出來,可是他還沒有緩過勁兒,左腳腳踝又是一陣劇痛,而且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拖往刻爾柏洛斯的方向。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就被不明不白地拖到刻爾柏洛斯的腳下踩死,不過阿奇波爾多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是身經百戰的連隊戰士,戰鬥本能讓他條件反射地扔出握在左手已久的特製榴彈,同時右手的白槍默念散彈使出了防護射擊。
劇烈的爆炸緩住了刻爾柏洛斯的攻勢、也炸斷了拖住阿奇波爾多左腳的東西,阿奇波爾多這才看清咬住他的腳踝的居然是個蛇頭:刻爾柏洛斯的尾巴是和九頭蛇怪類似的蛇頭,而且頭部雖然被炸斷了,伸縮自如的功能卻還在。
阿奇波爾多一邊在地上翻滾以閃避那鞭子似地蛇尾攻擊,一邊用小刀將尾巴的影子釘在地面,然後趁著刻爾柏洛斯意圖將尾巴抽回來的空檔,對準三頭狗右邊的腦袋召喚威力最強大的子彈。
這發威力等同於火箭砲的子彈終於將三頭狗的半顆腦袋炸飛,接著阿奇波爾多看準刻爾柏洛斯張口欲將他吞下的剎那,朝三頭狗的嘴裡又丟了好幾顆特製榴彈,只聽得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響,吃了榴彈的頭雖然沒有被炸開,眼睛、耳朵與嘴巴卻流出黏稠的血,同時那顆頭也垂了下來,最後阿奇波爾多將槍口對準刻爾柏洛斯的最後一顆頭,集中精力、扣下板機。
這隻古老巨獸終於砰然倒下,不過阿奇波爾多也累得站不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沒辦法再戰了,可是想見謝菈的心意就是熾熱地不肯放棄。
阿奇波爾多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站在一個很像沼心島木屋的地方,忽然木屋的門打開了,他看見謝菈穿著白紗的禮服站在祭壇前,她一手拿著白楠的捧花,另一隻手則伸向他、對他說:「過來吧、阿奇,到我這裡來。」
阿奇波爾多不確定自己昏迷了多少時間,只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刻爾柏洛斯的屍體還沒有全部化成煙灰。身上的傷口全都奇蹟似地癒合,只留下衣服的破洞與轉變成紅褐色的血跡。
他於是起身推開冥王宮殿的大門,和外頭群魔亂舞的景象不同,宮殿裡邊卻靜悄悄地,不過就在阿奇波爾多走到冥王御座的前面時,地上驀地出現一張魔法陣,接著魔法陣的三個頂端各出現一個女人。
三個女人長相迥異:第一個女人是個矮小的醜老太婆、第二個女人則肥胖地像顆球、最後一個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如果不是因為她跟另外兩個女人一樣生著蛇的頭髮與骷髏似地翅膀,應該可以算是個美人。
三個女人都穿著相同款式的衣服,手持火焰的鞭子,阿奇波爾多在腦內搜索了一下,最後得出了「孚里埃」(Erinyes)的名字。
「孚里埃」是復仇女神在地獄時的通稱,傳聞她們的鞭子的力量等同於對象罪孽的重量,儘管阿奇波爾多並不認為自己是大兇大惡之徒,不過當那名美豔的復仇女神的鞭子擦過他的衣服,卻將他抽得皮開肉綻時,阿奇波爾多就想這趟冥府行顯然為他提升了不少仇恨值。
他們在冥王的御座前大戰了三天三夜,阿奇波爾多雖然擁有對謝菈的愛情,終究難以敵眾:為了制裁阿奇波爾多的罪孽,肥胖的復仇女神不惜犧牲自己,她用身體擋住子彈、腦袋則化做狗頭咬住阿奇波爾多的手腕,另外兩名復仇女神趁機用鞭子勒住褐髮男人的脖子和左大腿往另外兩個方向拉扯。
就在阿奇波爾多即將被三名復仇女神五馬分屍之際,一個清冷威嚴的女音制止了她們:「住手!」
和聲音一同出現的是一名容貌極美的年輕女子,她坐在冥王御座左手邊的位置上,晦暗的冥王宮殿剎那間彷彿亮了起來。復仇女神雖然不滿她阻止她們,仍舊收起鞭子向她行禮。
女子接著對倒在地上的阿奇波爾多說:「你的心意我看到了,你的戀人就讓你帶回去吧!」
「等一下!珮兒西鳳(Persephone)。」哈德斯(Hades)出現在他的王座上反對他的王后:「妳的決定會擾亂世界的秩序,我不同意。」
「我們也不同意!」復仇女神厲聲說道:「這個男人擅闖冥府,他應該得到最嚴厲的懲罰!」
珮兒西鳳卻搖搖頭,微笑地對哈德斯說:「愛情都是自私而盲目的,當年你把我從我母親手中搶來時,不也無視我母親威脅要詛咒大地?」
哈德斯皺著眉頭道:「那不一樣………」
「就無數生命枉死的結果而言,你們兩個是一樣的。」珮兒西鳳壓低聲音、湊近丈夫耳邊:「何況你應該也看得出是誰給了這個男人力量、讓他能夠大鬧冥府。」
「那個死老太婆……」哈德斯低咒,卻也不願意得罪阿奇波爾多背後的勢力,只好將謝菈的靈魂召來:「這個女人的靈魂你就帶回去吧!不過有一個規定,你一定得遵守。」
「什麼規定?」
「你走前面、她走後面,在你們返回人間的途中,你都不許回頭看她,否則她的靈魂將永遠屬於冥府。」
阿奇波爾多凝望著身旁的謝菈,直到她的容貌牢牢地銘刻在心底,他才回答冥王:「我知道了。」
◎ ◎ ◎
阿奇波爾多曉得他們絕對不可能平安順遂地返回人間,只是他沒有想到接下來阻擋在面前的會是昔日的夥伴:看著里斯身上那套樣式古老的連隊制服,阿奇波爾多終於意識到也許他真正的敵人並不是冥王哈德斯。
「那個時候在沼心島上,把我踹下來的人是你吧?」
金髮青年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我那是聽命行事,你可不要怨恨我啊!」
「那個人偶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正式名稱是『聖女之子』,不過我想這個答案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意義吧?」
里斯說完便抽出慣用的黑曜刀殺了過來,速度快到阿奇波爾多只來得及舉起雙槍做格擋,短兵相接的剎那金髮青年朝褐髮男子露出一個挑釁味十足的笑容,下一秒鐘熾熱的紅蓮業火便像蛇一樣從里斯的劍上纏了過來。
阿奇波爾多清楚這招的厲害,當機立斷順著里斯的方向彎下身子卸除攻擊的力道,同時伺機射出了散彈與追蹤彈。他知道里斯會用火焰屏障擋下威力小而數量多的散彈、然後閃避掉追蹤彈,當然他可以令子彈拐彎追著金髮青年不放,不過如果這種小手段真的能擊中里斯,未免也太小看連隊史上最年輕的王牌了。
因此打從一開始阿奇波爾多瞄準的就是里斯的影子,趁著里斯還搞不清楚狀況、閃避追蹤彈的空檔,他抓緊時間拉著謝菈的手腕往阿刻戎河的方向狂奔,然而就在他找到遺留在岸邊的小船、準備登船之際,小船卻驀地起火燃燒,火勢迅速擴散,轉眼間整條阿刻戎河都陷入熊熊烈火裡。
阿奇波爾多只得放開謝菈、讓她自己找地方躲起來,然後再度轉身面對里斯,後者猶被釘在山坡上,卻囂張狂妄地朝他勾了勾食指,阿奇波爾多忿恨地朝里斯連開數槍,但是全數被後者輕鬆擋下。
「認真點兒、阿奇。」里斯燒熔了釘住他影子的子彈,活動了被麻痺的身子:「學長難得有時間陪你過招,這樣漫不經心地怎麼行?」
阿奇波爾多卻沒心思理會里斯的嘲弄,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帶謝菈返回人間。他一方面和里斯保持距離,雙手則持續地扣壓板機,他知道自恃甚高的里斯絕不會認真對付這種毫無章法地攻擊,因此暗中換上威力越來越強的子彈,等里斯意識到阿奇波爾多的意圖時,後者的子彈已經強到足以穿透火焰的屏障。
里斯雖然勉強閃躲,可是移動的位置與方向卻完全被阿奇波爾多掌握,然而就在他即將對準里斯的心窩扣下板機的剎那,卻忽然看見金髮青年屈起手臂、掐住謝菈的脖子。
阿奇波爾多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雖然理智上很清楚地知道里斯不是會挾持人質的人,可是情感上還是不由地往謝菈躲藏的地方望,僅一眼就足以令他二人再次人鬼疏途、天人永隔。
里斯與人質的身影剎那間變做火焰消失無蹤,真實的謝菈撫摸著衝過來企圖抓住她的阿奇波爾多的臉頰,笑得淒楚悲愴:「永別了……請不要忘記我。」
謝菈說完就在阿奇波爾多的懷裡化做一縷輕煙消散,四周景物倏地扭曲遠去,阿奇波爾多雖然想追上去,卻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往後拉,接著冰冷的液體猛地竄入他的口鼻中,阿奇波爾多雖然被嗆得咳嗽連連,卻還是不死心地叫喚謝菈的名字,終於在他被淹死前夕,他浮出了水面。
「呼哈……謝菈……哈…哈……謝菈───!」
阿奇波爾多足足喊了好幾分鐘,才漸漸冷靜下來。他發現自己又回到那座神秘的沼澤,身子在冰涼的沼澤水裡載浮載沉,阿奇波爾多想起不久前他就是給里斯踢入沼澤裡、然後直直落到冥府的阿刻戎河畔,於是掙扎著想再潛入沼澤進到冥府,卻怎麼樣都沉不下去。
阿奇波爾多只好爬上沼心島,人偶少女已經不在,不過木屋前的搖椅就像是不久前還有人坐過似地前後搖晃,阿奇波爾多把木屋內外以及沼澤周圍都搜了一遍,可是除了自己的馬之外什麼也沒有找到。
褐髮男子最後又回到沼心島上,對著漆黑的沼澤舉起了雙槍,妄圖用自己的力量轟開通往冥府的縫隙。
然而也不知是他的思念與悲慟超出了雙槍的容納、還是有別的原因,這一回當阿奇波爾多扣下板機的時候,雙槍卻發生膛炸,爆炸的威力甚至將褐髮男子的身體也炸得四分五裂,他就這樣倒入漆黑的沼澤裡,墜入無念之闇。
◎ ◎ ◎
稍晚,在一座風光明媚的湖心島上,一個侍僧打扮的金髮少年捧著一個蓋著紅色絨布的托盤,走到正在花園裡喝下午茶的人偶少女身旁向她行了個禮。
「很抱歉打擾了您。可是剛才路德在湖裡發現了這個。」少年邊說邊將絨布拉開,托盤上是一對黑白雙槍,還有一顆人頭。
人偶少女見狀嘆了口氣,又伸手將絨布蓋上,然後吩咐道:「探求者(AngelEye)的靈魂我已經確實收到,至於他的槍和他的身體你就幫我找個適合的地方把它們給埋了吧!」
~ The End ~
註1:阿爾雷為Unlight裡的長度單位,1阿爾雷約等於1.5公尺
CP:阿奇波爾多 x 謝菈
本篇故事包含R卡角色與劇情
原版故事:奧菲斯與尤麗黛
人物必定崩壞(請別再跟我說我家的阿奇不夠帥了Orz)
==========正文開始==========
阿奇波爾多的時間暫停於那個天空被渦渲染成五顏六色的下午。
為了籌備與謝菈的婚禮,阿奇波爾多向連隊告了假期返回故鄉尹貝羅達。他和謝菈是青梅竹馬,他們一起在尹貝羅達的荒野渡過充滿歡笑的童年。長大後的二人理所當然地交往,當阿奇波爾多決定加入連隊討伐渦的時候,謝菈一句怨言也沒有說、笑著送他離開。
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距離而變質,纏綿的魚雁與不時附上的手工點心不知羨煞了多少連隊弟兄,每逢假期阿奇波爾多也總是不辭千里地返回故鄉,趕在第一時間回到謝菈身旁。
如今他們的愛情終於修成正果,當謝菈看見阿奇波爾多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立刻三步併作兩步地跳下門前階梯、抱住戀人的脖子。他們緊緊擁抱、輕輕相吻,然後看著對方眼底的幸福相視而笑。
不記得是誰提議要到荒野上跑一下馬。
那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愛的活動之一,但是由於渦的出現,荒野的狀況已經大不如前。即便尹貝羅達並不屬於紅色警戒區,阿奇波爾多也曉得荒野的危險性要比城裡高得多,但是他認為自己保護得了謝菈。
然而他錯了,錯得太離譜。他忽略了渦的千變萬化、也低估了渦中魔物的險辛。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地突然,阿奇波爾多不曉得是他們得意忘形地跑到了太接近渦的地方、還是渦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總之原本微風吹拂的藍天白雲轉眼就被渦的詭譎多變覆蓋,而阿奇波爾多發現他們被十數隻九頭蛇怪包圍。
這種魔物就如同牠的名字──長著九條蛇的腦袋,牠的身體像是大型海葵移動不易,然而九條蛇的脖頸卻十分靈活、而且伸縮自如。
阿奇波爾多將謝菈拉到自己的馬背上,同時掏出隨身攜帶的雙管獵槍,他知道憑他目前擁有的火力很難殺死蛇怪,所以他只攻擊蛇怪的眼睛與舌頭以箝制住蛇怪的行動,同時驅使馬匹鑽蛇怪的縫隙慢慢脫離包圍。
其實他們能夠回到尹貝羅達已經足以被稱為奇蹟,但是對於阿奇波爾多來說,光只有「回去」還遠遠不夠:謝菈的肩膀被蛇怪的毒牙擦傷,為了不讓阿奇波爾多分心,她一直咬緊牙關沒有說,所以阿奇波爾多直到回到城裡才發現謝菈的白衣早就被從傷口流出的黑血染成紫黑色。
那個時候謝菈已經奄奄一息,她甚至來不及再對阿奇波爾多說一次「我愛你」,就在未婚夫的懷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阿奇波爾多向連隊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準備結婚,可是最後他只用了其中的一個禮拜就把謝菈的喪事辦完。剩下來的假期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過,謝菈已經不在,他也沒有繼續留在尹貝羅達的理由,所以他翻上回來時騎乘的馬匹,像具人偶一樣任由馬兒帶著他走。
他漫無目的地在荒野裡流浪了好幾天、或者更長的時間,也許他心中沒有隨著謝菈一起下葬的部分有悄悄地希望他能再遇到從渦中漫延出的野獸,咬斷他的咽喉、捏碎他的心臟,好讓他也能去到冥府與愛人團聚,可是最後他卻什麼魔物也沒遇到,平安無事地來到冥府與人間的交口。
當然阿奇波爾多當下並不曉得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他的眼睛只看見一片漆黑的沼澤,沼澤中心有一座以浮橋連結、雜草叢生的小島,島上隱約可見一幢年歲陳舊的木屋。一陣陰風在這時襲來,稍稍吹散了盤踞在沼澤上方的霧氣,阿奇波爾多於是看見木屋前有一張搖椅,坐在搖椅上前後搖晃的女孩長得很像是小時候的謝菈。
褐髮男子頓時感到心頭一緊,馬兒過不去浮橋,阿奇波爾多於是從馬背上跳下,一腳高一腳低地踩著浮橋跑到島上。途中他數次因為用力過猛使得浮橋沉到水裡,陰冷的沼澤水浸濕了他的腳踝,但是阿奇波爾多完全不以為意,一心一意地只想再見到謝菈,可是上島後他才發現坐在椅子上的女孩並不是謝菈,那甚至不是人類,僅是一具有著玻璃眼珠與球型關節的人偶。
阿奇波爾多覺得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地轉身準備再度走過浮橋回到岸邊,背後卻冷不防地傳來一個聲音說:「真是難得啊!這裡已經許久不見活人的訪客了。」
阿奇波爾多嚇了一跳,回頭只見搖椅上的人偶居然挺直腰背動了起來,出現在她臉上的光芒與玻璃眼珠中閃動的靈氣使她不再像個人偶、反倒與人類神似。
這副怪異的光景讓阿奇波爾多繃緊神經,他立刻拔出雙管獵槍並且拉開保險。人偶少女見狀連忙舉起雙手攤開,以向阿奇波爾多表示自己沒有敵意,同時說道:「冷靜點兒,先生,我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是您的敵人。事實上如果您願意的話,我還能給您一個實現心願的機會。」
阿奇波爾多冷冷地回絕:「抱歉要讓妳失望了,可是我沒有任何心願,也不認為妳能幫到我什麼。」
「難道您不想帶回死去的戀人嗎?」
阿奇波爾多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自嘲的苦笑:「呵,這種事哪有可能辦到?」
「光只有我當然是辦不到,因為誠如您所見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偶,而冥府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怪獸,但是您不一樣。您年輕力壯,而且武功高強,如果是您的話也許真的能從冥王哈德斯的手中將戀人的靈魂要回來。」
「說比做容易,我一介活人要如何去到冥府?而一但我死了,靈魂就歸冥王管轄,也反抗不了他。」
「我可以為您開啟冥府的縫隙,讓您以活人的姿態去到冥府。當然這項服務並不是免費的。」人偶少女朝阿奇波爾多伸出右手:「您必須以您的靈魂做代價,在您死亡的那刻,您的身體與靈魂便一併屬於我。」
阿奇波爾多壓根不相信人偶少女的話,他搖搖頭準備返回岸邊,然而就在他的右腳即將跨上浮橋時,腦子裡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真話,她真的有力量打開冥府的縫隙呢?
阿奇波爾多回過頭,人偶少女仍維持伸出右手的姿勢。
她只要求他的靈魂,而且這項代價還是在他死亡之後才需要支付,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假話,他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如果那個人偶說的是真話,他就能夠帶回謝菈了。
一思及此,阿奇波爾多便折返回人偶跟前,他伸出右手與她的握了一下,契約至此生效。
人偶少女給了阿奇波爾多兩把手槍,一黑一白:「在冥府使用人間的武器是不智之舉。這兩把槍比人間的任何一把槍都要能更快速地擊發子彈,同時也能依照你的心意射出特殊子彈,並附有自動追蹤的功能。但是最重要的是,它的子彈來自於你的思念與妖魔的魂魄,換言之只要你對戀人的思念不斷,殺的越多,你就越強。」
阿奇波爾多點點頭,催促地問道:「我要從哪裡進入冥府?」
人偶少女微笑地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沼澤:「冥府的縫隙已經開啟,你就隨便找個位置跳下去吧!」
「咦?」
眼見阿奇波爾多一臉狐疑沒有反應,人偶少女也懶得再和他多費唇舌,她打開手中的書,書頁立刻發出眩目的光芒,一個穿著舊式連隊制服的青年出現在他的身後,但是阿奇波爾多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就被對方一腳踹進沼澤裡。
人偶少女抱著書本,站在沼心島的邊緣對不斷下沉的阿奇波爾多說:「那就祝您一路順風了。」
◎ ◎ ◎
「那個天殺的騙子!!!」這是阿奇波爾多從地上爬起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他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帽子戴回頭上,轉身卻發現人偶少女和搖椅都不見、連木屋也不見了,漆黑的水面上也沒有浮橋,阿奇波爾多左右張望了下,這才發現四周的景色好像不太一樣:腳下陸地的面積遠比方才的沼心島要大,眼前的水域也比包圍沼心島的沼澤要寬廣。
一艘小船在這時幽幽地划了過來,船上站著一個皮膚慘白乾枯的佝僂老人,老人一見到阿奇波爾多就皺著眉頭不悅地說:「你還有影子……你是怎麼到達這個地方的?」
阿奇波爾多趁機問道:「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阿刻戎河(Acheron),你現在來這裡還太早了。」老人舉起船槳指著阿奇波爾多的背後:「往回走,你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阿刻戎河?」阿奇波爾多瞪大眼睛喜出望外:「莫非你就是渡者卡戎(Charon)?」
老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不喜歡阿奇波爾多臉上的表情,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是的,我就是你們口中的渡者卡戎。你能回去了嗎?」
阿奇波爾多卻哈哈大笑,伸手進口袋內翻找了一陣,終於摸到錢袋並且掏出好幾枚Gem:「這些給你,可以載我過河嗎?」
卡戎露出鄙夷的神情拒絕:「開什麼玩笑?我不載活人過河的!」
說完卡戎就撐起船槳、準備把小船划開。阿奇波爾多見用正規的方法行不通,便收起錢幣、改拿出人偶少女給他的槍指著卡戎的腦袋:「那這樣呢?」
卡戎仍舊不為所動,繼續面無表情地划走小船,阿奇波爾多情急之下將槍口的角度向下,瞄準卡戎的大腿扣下板機,子彈在卡戎的腿上射穿一個窟窿,可是那個窟窿卻沒有流血。
「不要白費工夫了,你的子彈是傷害不了我的。」
「是呀!我發現了。」
阿奇波爾多於是往回走了幾步,卡戎以為他放棄了,孰料褐髮男子卻忽然轉過身來,助跑跳躍意圖強行登船,卡戎舉起船槳想要將阿奇波爾多掃飛,沒想到褐髮男子反倒站到他的船槳上,雙手持槍對著卡戎全身就是一陣胡亂掃射。
卡戎的怒氣被激了起來,這名冥府的船夫平舉起雙手,阿刻戎河頓時變得波濤洶湧,原本平靜地在河中飄流等待轉世的亡靈全都醒了過來,挾持著哀鳴以排山倒海之勢朝阿奇波爾多撲了過去,逼得阿奇波爾多不得不分神對付它們。
卡戎趁機想把小船划開,他用力地划動幾下船槳,可是小船卻動不了。
「死人是沒有影子的,不過你和那艘船似乎不是死人?」
卡戎這才發現他和船的影子被阿奇波爾多用兩把小刀釘在河岸上,他怒氣沖沖地舉起船槳想要打爆褐髮男人的腦袋,然而阿奇波爾多早就想好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將穿透卡戎影子的小刀踢入河裡,利用影子將船夫拉入阿刻戎河中。
卡戎一沉入河裡,因為他的法力而騷動的亡靈很快又陷入沉睡。阿奇波爾多於是搶了卡戎的船、順利地渡過阿刻戎河,當他抵達河對岸的時候,卡戎被攻擊的消息已經在冥府傳開,冥王派出了無數的怪獸企圖阻攔阿奇波爾多前進,然而懷抱著對謝菈的巨大愛情,阿奇波爾多行經之處所相向披靡,轉眼之間他已經來到冥王宮殿的大門前。
鎮守冥王宮殿大門的是擁有三個頭的地獄犬刻爾柏洛斯(Cerberus),這隻怪獸有十阿爾雷(註1)那麼高,一身鐵灰色的鬃毛比鋼劍還堅硬,從三張巨口滴下的唾液將牠腳下的地面燒灼出一個又一個冒煙的洞。
阿奇波爾多自嘲地吹了下口哨,隨即舉起雙槍對刻爾柏洛斯射擊。普通子彈幾乎傷不了刻爾柏洛斯,阿奇波爾多一邊在心中默想著他需要威力更強的子彈,一邊小心跑位,拉開距離的同時也閃避刻爾柏洛斯的攻勢。
黑白雙槍回應阿奇波爾多的心意擊發出威力更強大的子彈擊中刻爾柏洛斯中間的腦袋,這一次終於令這隻巨大的怪物暫時停止動作,阿奇波爾多趁機伸手到衣袋內想掏出特製的榴彈,側腰卻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阿奇波爾多大吃一驚,低頭只見側腰不知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鮮血正迅速染紅他的衣裳,不過三頭狗可沒有給他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間,晃了晃被打暈的腦袋就又兇狠地衝了過來。
褐髮男子勉強閃避了那三口利齒,但是仍舊給刻爾柏洛斯右邊的腦袋撞飛了數阿爾雷之遠。這一擊力道大得阿奇波爾多覺得自己連內臟都快吐出來,可是他還沒有緩過勁兒,左腳腳踝又是一陣劇痛,而且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拖往刻爾柏洛斯的方向。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就被不明不白地拖到刻爾柏洛斯的腳下踩死,不過阿奇波爾多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是身經百戰的連隊戰士,戰鬥本能讓他條件反射地扔出握在左手已久的特製榴彈,同時右手的白槍默念散彈使出了防護射擊。
劇烈的爆炸緩住了刻爾柏洛斯的攻勢、也炸斷了拖住阿奇波爾多左腳的東西,阿奇波爾多這才看清咬住他的腳踝的居然是個蛇頭:刻爾柏洛斯的尾巴是和九頭蛇怪類似的蛇頭,而且頭部雖然被炸斷了,伸縮自如的功能卻還在。
阿奇波爾多一邊在地上翻滾以閃避那鞭子似地蛇尾攻擊,一邊用小刀將尾巴的影子釘在地面,然後趁著刻爾柏洛斯意圖將尾巴抽回來的空檔,對準三頭狗右邊的腦袋召喚威力最強大的子彈。
這發威力等同於火箭砲的子彈終於將三頭狗的半顆腦袋炸飛,接著阿奇波爾多看準刻爾柏洛斯張口欲將他吞下的剎那,朝三頭狗的嘴裡又丟了好幾顆特製榴彈,只聽得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響,吃了榴彈的頭雖然沒有被炸開,眼睛、耳朵與嘴巴卻流出黏稠的血,同時那顆頭也垂了下來,最後阿奇波爾多將槍口對準刻爾柏洛斯的最後一顆頭,集中精力、扣下板機。
這隻古老巨獸終於砰然倒下,不過阿奇波爾多也累得站不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沒辦法再戰了,可是想見謝菈的心意就是熾熱地不肯放棄。
阿奇波爾多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站在一個很像沼心島木屋的地方,忽然木屋的門打開了,他看見謝菈穿著白紗的禮服站在祭壇前,她一手拿著白楠的捧花,另一隻手則伸向他、對他說:「過來吧、阿奇,到我這裡來。」
阿奇波爾多不確定自己昏迷了多少時間,只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刻爾柏洛斯的屍體還沒有全部化成煙灰。身上的傷口全都奇蹟似地癒合,只留下衣服的破洞與轉變成紅褐色的血跡。
他於是起身推開冥王宮殿的大門,和外頭群魔亂舞的景象不同,宮殿裡邊卻靜悄悄地,不過就在阿奇波爾多走到冥王御座的前面時,地上驀地出現一張魔法陣,接著魔法陣的三個頂端各出現一個女人。
三個女人長相迥異:第一個女人是個矮小的醜老太婆、第二個女人則肥胖地像顆球、最後一個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如果不是因為她跟另外兩個女人一樣生著蛇的頭髮與骷髏似地翅膀,應該可以算是個美人。
三個女人都穿著相同款式的衣服,手持火焰的鞭子,阿奇波爾多在腦內搜索了一下,最後得出了「孚里埃」(Erinyes)的名字。
「孚里埃」是復仇女神在地獄時的通稱,傳聞她們的鞭子的力量等同於對象罪孽的重量,儘管阿奇波爾多並不認為自己是大兇大惡之徒,不過當那名美豔的復仇女神的鞭子擦過他的衣服,卻將他抽得皮開肉綻時,阿奇波爾多就想這趟冥府行顯然為他提升了不少仇恨值。
他們在冥王的御座前大戰了三天三夜,阿奇波爾多雖然擁有對謝菈的愛情,終究難以敵眾:為了制裁阿奇波爾多的罪孽,肥胖的復仇女神不惜犧牲自己,她用身體擋住子彈、腦袋則化做狗頭咬住阿奇波爾多的手腕,另外兩名復仇女神趁機用鞭子勒住褐髮男人的脖子和左大腿往另外兩個方向拉扯。
就在阿奇波爾多即將被三名復仇女神五馬分屍之際,一個清冷威嚴的女音制止了她們:「住手!」
和聲音一同出現的是一名容貌極美的年輕女子,她坐在冥王御座左手邊的位置上,晦暗的冥王宮殿剎那間彷彿亮了起來。復仇女神雖然不滿她阻止她們,仍舊收起鞭子向她行禮。
女子接著對倒在地上的阿奇波爾多說:「你的心意我看到了,你的戀人就讓你帶回去吧!」
「等一下!珮兒西鳳(Persephone)。」哈德斯(Hades)出現在他的王座上反對他的王后:「妳的決定會擾亂世界的秩序,我不同意。」
「我們也不同意!」復仇女神厲聲說道:「這個男人擅闖冥府,他應該得到最嚴厲的懲罰!」
珮兒西鳳卻搖搖頭,微笑地對哈德斯說:「愛情都是自私而盲目的,當年你把我從我母親手中搶來時,不也無視我母親威脅要詛咒大地?」
哈德斯皺著眉頭道:「那不一樣………」
「就無數生命枉死的結果而言,你們兩個是一樣的。」珮兒西鳳壓低聲音、湊近丈夫耳邊:「何況你應該也看得出是誰給了這個男人力量、讓他能夠大鬧冥府。」
「那個死老太婆……」哈德斯低咒,卻也不願意得罪阿奇波爾多背後的勢力,只好將謝菈的靈魂召來:「這個女人的靈魂你就帶回去吧!不過有一個規定,你一定得遵守。」
「什麼規定?」
「你走前面、她走後面,在你們返回人間的途中,你都不許回頭看她,否則她的靈魂將永遠屬於冥府。」
阿奇波爾多凝望著身旁的謝菈,直到她的容貌牢牢地銘刻在心底,他才回答冥王:「我知道了。」
◎ ◎ ◎
阿奇波爾多曉得他們絕對不可能平安順遂地返回人間,只是他沒有想到接下來阻擋在面前的會是昔日的夥伴:看著里斯身上那套樣式古老的連隊制服,阿奇波爾多終於意識到也許他真正的敵人並不是冥王哈德斯。
「那個時候在沼心島上,把我踹下來的人是你吧?」
金髮青年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我那是聽命行事,你可不要怨恨我啊!」
「那個人偶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正式名稱是『聖女之子』,不過我想這個答案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意義吧?」
里斯說完便抽出慣用的黑曜刀殺了過來,速度快到阿奇波爾多只來得及舉起雙槍做格擋,短兵相接的剎那金髮青年朝褐髮男子露出一個挑釁味十足的笑容,下一秒鐘熾熱的紅蓮業火便像蛇一樣從里斯的劍上纏了過來。
阿奇波爾多清楚這招的厲害,當機立斷順著里斯的方向彎下身子卸除攻擊的力道,同時伺機射出了散彈與追蹤彈。他知道里斯會用火焰屏障擋下威力小而數量多的散彈、然後閃避掉追蹤彈,當然他可以令子彈拐彎追著金髮青年不放,不過如果這種小手段真的能擊中里斯,未免也太小看連隊史上最年輕的王牌了。
因此打從一開始阿奇波爾多瞄準的就是里斯的影子,趁著里斯還搞不清楚狀況、閃避追蹤彈的空檔,他抓緊時間拉著謝菈的手腕往阿刻戎河的方向狂奔,然而就在他找到遺留在岸邊的小船、準備登船之際,小船卻驀地起火燃燒,火勢迅速擴散,轉眼間整條阿刻戎河都陷入熊熊烈火裡。
阿奇波爾多只得放開謝菈、讓她自己找地方躲起來,然後再度轉身面對里斯,後者猶被釘在山坡上,卻囂張狂妄地朝他勾了勾食指,阿奇波爾多忿恨地朝里斯連開數槍,但是全數被後者輕鬆擋下。
「認真點兒、阿奇。」里斯燒熔了釘住他影子的子彈,活動了被麻痺的身子:「學長難得有時間陪你過招,這樣漫不經心地怎麼行?」
阿奇波爾多卻沒心思理會里斯的嘲弄,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帶謝菈返回人間。他一方面和里斯保持距離,雙手則持續地扣壓板機,他知道自恃甚高的里斯絕不會認真對付這種毫無章法地攻擊,因此暗中換上威力越來越強的子彈,等里斯意識到阿奇波爾多的意圖時,後者的子彈已經強到足以穿透火焰的屏障。
里斯雖然勉強閃躲,可是移動的位置與方向卻完全被阿奇波爾多掌握,然而就在他即將對準里斯的心窩扣下板機的剎那,卻忽然看見金髮青年屈起手臂、掐住謝菈的脖子。
阿奇波爾多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雖然理智上很清楚地知道里斯不是會挾持人質的人,可是情感上還是不由地往謝菈躲藏的地方望,僅一眼就足以令他二人再次人鬼疏途、天人永隔。
里斯與人質的身影剎那間變做火焰消失無蹤,真實的謝菈撫摸著衝過來企圖抓住她的阿奇波爾多的臉頰,笑得淒楚悲愴:「永別了……請不要忘記我。」
謝菈說完就在阿奇波爾多的懷裡化做一縷輕煙消散,四周景物倏地扭曲遠去,阿奇波爾多雖然想追上去,卻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往後拉,接著冰冷的液體猛地竄入他的口鼻中,阿奇波爾多雖然被嗆得咳嗽連連,卻還是不死心地叫喚謝菈的名字,終於在他被淹死前夕,他浮出了水面。
「呼哈……謝菈……哈…哈……謝菈───!」
阿奇波爾多足足喊了好幾分鐘,才漸漸冷靜下來。他發現自己又回到那座神秘的沼澤,身子在冰涼的沼澤水裡載浮載沉,阿奇波爾多想起不久前他就是給里斯踢入沼澤裡、然後直直落到冥府的阿刻戎河畔,於是掙扎著想再潛入沼澤進到冥府,卻怎麼樣都沉不下去。
阿奇波爾多只好爬上沼心島,人偶少女已經不在,不過木屋前的搖椅就像是不久前還有人坐過似地前後搖晃,阿奇波爾多把木屋內外以及沼澤周圍都搜了一遍,可是除了自己的馬之外什麼也沒有找到。
褐髮男子最後又回到沼心島上,對著漆黑的沼澤舉起了雙槍,妄圖用自己的力量轟開通往冥府的縫隙。
然而也不知是他的思念與悲慟超出了雙槍的容納、還是有別的原因,這一回當阿奇波爾多扣下板機的時候,雙槍卻發生膛炸,爆炸的威力甚至將褐髮男子的身體也炸得四分五裂,他就這樣倒入漆黑的沼澤裡,墜入無念之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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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在一座風光明媚的湖心島上,一個侍僧打扮的金髮少年捧著一個蓋著紅色絨布的托盤,走到正在花園裡喝下午茶的人偶少女身旁向她行了個禮。
「很抱歉打擾了您。可是剛才路德在湖裡發現了這個。」少年邊說邊將絨布拉開,托盤上是一對黑白雙槍,還有一顆人頭。
人偶少女見狀嘆了口氣,又伸手將絨布蓋上,然後吩咐道:「探求者(AngelEye)的靈魂我已經確實收到,至於他的槍和他的身體你就幫我找個適合的地方把它們給埋了吧!」
~ The End ~
註1:阿爾雷為Unlight裡的長度單位,1阿爾雷約等於1.5公尺